拉斯在王宫的路上奔走,他已经被自家那不靠谱的神兽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此刻那毛绒团子还嘴里塞满着刚刚抢夺而来的零食口齿不清的叫着慢些。清一色按次序排列开的石柱与砖瓦彻底迷惑了拉斯,他到底该往哪里走?一转眼他又一次转入满是葱郁树木的外侧,宣告他对路线选择的又一次失败。
不过好在他这次遇到了位熟人,黑衣的男性看到他第一眼就噗哧的笑出声。因为此刻拉斯气喘吁吁和跟在后面叫唤的家伙足以宣告他有多狼狈。
“圣约继承者大人这是在散心吗?”
“拜托维德瑞,别开玩笑了告诉我主殿的会见室在哪!”
“抱歉抱歉,请跟我来。”
嘴上虽是道了歉,可维德瑞脸上的笑意却没减少半分,拉斯知道要是在这接话免不了又要被对方嘲弄几句,只能像个走丢的小孩子被自家忠诚的宠物犬引领带回家去一样乖乖跟在身后。
“话说圣约继承者比想象中的出入还不小,本以为会更加高高在上可结果只见过一次面就会直接的喊人名字。”
“啊…那其实本来也不是我想要的,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拉斯就好。”
走在前侧只留给拉斯一个背影的维德瑞自然是看不到他脸上一瞬闪过的难色,一句这样啊便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糟糕…情急之下便拿了往常的态度去对待他。
在这个作为一切起点信奉着女神的国家,他实在太容易再次遇到维德瑞。但就算如此,国内大大小小的人物众多,大多也只是一面之缘。可唯独维德瑞成为他数次陪伴他至终点乃至整个旅途的人。
更为惊人的是,在这个国家出生成长的他就连性格都不会有多少改变,怎样总是爱开小玩笑的这点都不会改变吗?拉斯对此只能苦笑,因为要是说身为大将军该稳重些多半会被反讽带着个吃货神兽又算什么。拉斯在自造难堪上还是知道何为让步。
然后又一次的他为拯救世界,满怀着众人的期待踏上旅途。在走出城门的小道上,拉斯踩着步子,默念着脚步声将会出现的时机。
“我还担心你会迷路的连城门都走不出去。”
看来他的沉默导致这事短期之内是从维德瑞嘴里过不去了。
拉斯曾拥有过很多同伴,沉默的,乐观的,有些别扭古怪,或者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爱好。那是作为继承者,与他同样肩负起战斗这一责任的人。他们可以称为维护这个世界的基石,为守护这个世界,为与魔神而战绽放着自己的光芒。也唯独只有他们,在这个可以再一次抉择的世界中将永远的闭上双眼,唯有他们,无法迎来又一次的昨天。
所以维德瑞,只有维德瑞这个不是“继承者”的“普通人”,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与他同行。理由从王的命令还是到自己的选择,以及现如今连理由都不再具备。
“在听吗?喂——”见眼神不知道飘向何处发起呆的拉斯,维德瑞直接下手掐起对方的脸,毫不留情的力度让其嗷嗷叫出声,不过这记拉斯马上就返还给咯咯嘲笑起来的亚卡身上。
他们从旅行者那听闻有个地方受困于唐突出现的魔物,不仅伤害着人们,其出现的地方植物都会开始大规模的枯萎。那地方本就地处偏远,大部分住民全然靠着自家一方耕地产出的东西养活自己,因农作很繁荣的地方,自然也因此衰落。
更关键的问题是地点与他们目前的目的地相去甚远,最为折衷的分道扬镳一开始就被维德瑞拒绝,维德瑞表示他会写上一封信分出一支部队去支援,但距离和魔物,远水能不能解近渴不提,更说不定那将会是一小滩水无法扑灭的烈焰。
“那我要去的话你不就只能跟着去了吗?”指出这点的拉斯表明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的决定。面对拉斯学着自己口气笑着说出的话维德瑞扯过肩膀将其头发搞得一团糟,“你啊…那还真是无计可施。”
负责规划路线的是维德瑞,拉斯不知道对方哪找来能直接在还未有人踏足的荒野飞驰的车夫,一整天有一半都在亚卡的尖叫中,另外一半是自己也被摇晃的几近半昏过去。好在痛苦都是值得的,他们当真挤出了两天的空闲去解决村庄的魔物。
“拉斯你真不来喝一杯?”
“我喝这个和喝水都没啥区别。”
“也不是,…算了,那还真是可惜。”
不抱希望却迎来英雄,被解救了的民众抱以他们最大的热情。两人最后还是没能拒绝接受了这个临走前的欢送会。拉斯中途趁着混乱从人群中心脱离逃向了侧边的角落,没忘将食物一同带上以便堵好不容易从对其松软毛发虎视眈眈中逃走某家伙的叫嚷,可忘记了被丢在人群中的另外一人。
酒吧喧闹的人群早就散去,三两成群的叫喊嬉闹着离开。还能够体现些许刚刚热闹的东西,诸如丢弃在桌上还留有少量食物的碟子还是不知怎么滚落到一旁的酒桶不出片刻都被收走,就连厅内点亮着的灯也灭去了一大半。拉斯看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的维德瑞,感叹这到底被灌下多少,喊了一声名字没有反应之后伸出手小心捏了一下对方手掌——嗯,还是温热的没昏死过去。他打发走前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店员,连句“还能走吗?”的招呼都没问,自顾的搀扶起人往住处的方向走。对方嘟囔一声在半梦半醒间跟着拉斯挪动。他本想背起对方的,可碍于两人的体型差即使重量上没有问题也会变成拖着人走的情况。
今夜胡闹的实在有些过头,从此刻街道的安静拉斯就能体会到这点,他甚至能数清亚可跟在身后行走时肉爪敲在石砖上的啪嗒啪嗒声。今日出门时维德瑞以着带武器去庆祝会上也太没情调为由劝他将东西放在住宿的旅馆。
“反正距离不远。”他是那么说的,拉斯庆幸自己在最后的动摇,不然现在还要他带上一把长剑实在是个大难题。
更何况距离是真的不远,酒馆出门走过五个店铺拐过第一个路口,再笔直走到底的内侧街道就到了。
安静,实在太过于安静显得在制造出声音的他们是异类。店铺的门关着严严实实,只有悬挂着屋檐下的提灯提示着白日将会在此聚集的人,或亮或暗的灯光照的道路被分割开宛如黑白棋盘使其层次分明。拉斯时刻扶着对方以免滑倒到地上去。他想一定是酒的原因使得人体温偏高,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维德瑞身上的暖意,头枕在肩膀上鼻间呼出热气所带一丝麦芽的香甜环绕在大脑挥之不去。
不想回去。
明明只剩下最后一点距离,旅馆的招牌已经到了视线可及之处,这个想法没有原因又违背道理。
亚卡超过了拉斯一段距离,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开始催促。拉斯嘘了两声叫亚卡别大喊大叫以免打扰到人。到了旅馆维德瑞也清醒了一些打算自己扶着墙走回房间,拉斯遥遥的看着对方开了门进去,以免第二天发现人睡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只留一个背影的景象引领着从记忆的海底咕噜噜冒着泡漂着浮现而上,涌在拉斯的眼前展现于视觉。
他曾经从门的缝隙窥见了总是和自己在众人面前打趣,又或者是镇定自若的发布着命令的那人,咬着牙流泪低语些什么的样子,手里紧攥着的是已经无法称为纸张,只是个被揉成一团又沾上了水滴一团糟的垃圾罢了。只是现如今这段记忆,如魔女煮锅内详情不明的内容物一样,不清来源不知用途胡乱的搅和成一团,只能使人皱眉。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思念着床蹦达到老远的亚卡未能听到拉斯的这句自言自语。再反过头追问时,本人也以一句没什么一笔带过。
记忆以及其他漂浮直至堆满敲打着封闭边缘的盖子,从缝隙中漏了出去,但也就是些马上就消散然后无影无踪的程度罢了,盖子依旧是纹丝不动。